(原文發表於2012年2月15日)

日前剛寫完一篇北京大學教授孔慶東怒罵香港人是“狗”的文章。前幾天又在報章的報導中看到在英國倫敦地鐵的車廂內，有一位白種中年女士當衆以粗言穢語侮辱罵南亞裔乘客。這篇文章是用“「外國垃圾貪福利」排外情緒高漲”作為標題的。報紙上還登載了一幅惹人側目的長髮中年白人女子張大嘴罵人的模樣。據報導這位中年白人女子除了不斷以粗言穢語破口謾罵外來人士外，一度甚至想動手打人。報章上除了這段在顯著地位作上述報導外，在這位中年白人女子的相片旁也另有一篇特稿，特稿上作了如下的報導：

【隨著經濟疲弱，政府大舉削赤，英國近年種族歧視亦再有惡化跡象。除了去年8月因為警員涉嫌種族歧視，截查槍殺黑人男子衍生持續多天騷亂，網絡上亦充斥多段英國白人辱駡異鄉人的短片流傳。除了南亞裔和黑人外，華人受欺凌歧視者亦不少。】

看完這篇報導後，我心中感到的是不快和不安，我的心身也進入了沉思狀態。我轉身打開電視機，香港電視機正在播新聞。新聞中正在播放聚集在香港立法會門口遞信反對大陸孕婦產子的香港居民；也有香港衛生局長稱政府可能縮減大陸孕婦來港產子的名額的報導。看到這裡我不期然地想起了幾天前，在澳門電視上看到學者呼籲澳門政府關注，澳門因為遊客數量逐年大幅增加，而澳門接待遊客的能力幾乎已達飽和狀態。如果政府再不採取措施，澳門將會出現遊客和澳門人搶吃飯和乘車等情況，並會嚴重影響澳門人的正常生活，因而增加排外情緒。

看完新聞，我和幾位摯友一起共晉了午餐。席間我們談到了上述問題。我的朋友們都說到在農曆假期期間，澳門旺區出現人潮塞滿馬路的情況，在街道上行人前推後擁，幾乎已達到無法正常行走的境地。另外，澳門的飯店和計程車站都出現特別長的人龍，引起澳門人搭車和吃飯都難的情況。其實，在過去的幾年裡，每逢週末和假日，吃飯難和搭車難的問題一直困擾著澳門本地居民。這些情況給澳門人帶來困擾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對外來的遊客遊覽澳門時帶來很大的不便。當然我和我的朋友們，都很理解由於澳門的城市發展迅速，澳門的賭博業、零售業、美食和旅遊景點都令越來越多的遊客有到此一遊的願望。再加上澳門特區政府也正在把澳門發展成世界旅遊休閑中心的目標而努力，城市也在不斷地美化。因此估計今後的遊客數量是祇會增加而無減少的趨勢。但是由於澳門地方地小人多，所以我們都認為如果遊客增加到超越澳門接待遊客能力時，只要稍不注意，就容易出現澳門人和外來遊客的爭執。幸好澳門本身是一個移民城市，澳門人也向來以好客、包容著稱，所以直到今天為止，澳門人和遊客之間還是相處得相當融洽的。澳門也沒有出現明顯的排外、甚至歧視外來遊客的跡象。但是我和我的朋友們都覺得，我們的政府必須持未雨綢繆的心態，並採取適當措施和加強對外來遊客的接待能力，在令遊客玩得開心，安全外，又不影響本地澳門居民正平的生活秩序。更要有足夠的防範意識，避免激起不必要的矛盾。

午飯後，我再次拿起登載著那位英國婦女破口大罵南亞人照片的報章。這張照片又一次令我隱約地看到了在網上視頻中，北京大學孔慶東教授罵人的模樣。這兩張臉雖可說是南轅北轍完全扯不上關係，但他們同樣地是在人們面前將他們醜態百出的面貌暴露無遺。他們的模樣同樣地令人不安和反感。其實在英國和很多以白種人為主國家中的國民，在潛意識中仍隱藏著歧視有色人種的思想。他們雖然口頭上不再像過去一樣公開地崇仰和傳播種族歧視的思想，但是他們在潛意識中總存在著一份優越感。這種情況在我們和他們接觸時都會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那一位英國婦女之所以破口大罵非英國本土人士，是因為她認為英國本土人的利益和福利被外籍人士侵佔了。而這位女士認為本土人的利益被侵佔是造成英國本土人的日常生活水平下降的原因。因此在對有色人種本來就心存歧視的基礎上發展成了極度的仇恨。其實我認為歐洲人包括英國人近年來的生活日見艱難的真正原因，是受世界金融風暴的肆虐和生產力追不上福利和消費的影響，而並非因為南亞裔或其他有色人種搶奪和侵佔了歐洲人的利益。這位在地鐵車廂裡破口大罵南亞裔人士的女士或許沒有受過教育，不清楚英國歷史，也或許她是刻意地不願記住，在英國崛起成為世界強國的過程中，它的殖民地和殖民地人民對英國作出的貢獻是不可忽視、更不可抹殺的。其實直到今天為止，在英國本土裡，真正最低收入的人還是來自貧窮國家的有色人種。另外，那些英國本土人不願幹的髒活、重活也仍然是由非本土英國人士擔任。我雖然沒有在英國生活過，但是我對歐洲人（包括英國人）的思想意識、生活習慣還是有相對的瞭解。當然並非每一個歐洲白人都似報導上那位中年女士一樣地歧視和仇恨有色人種。但在經濟每況愈下的歐洲各大城市中，種族歧視和排外情緒我們還是時常能感覺到的。

記得在弟弟其鋒大概在他20歲左右時，向我敘述他第一次在倫敦機場見到，有英國白種人坐在高高的擦鞋臺前為顧客擦皮鞋時，心中的好奇和興奮。因為當時生活在港澳的白種人都是社會上的達官貴人。那時的白種人都西裝革履，紳士派頭實足，總給我們他們是高高在上，看不起我們黃種人的印象。他說想不到他一到倫敦，還未踏出機場大門，就看到白種人為別人擦鞋的奇景。因此儘管他心痛擦鞋的收費昂貴，但是他還是忍著痛，坐上了高臺上的椅子上，伸出兩隻腳讓坐在他正面但比他坐得低的白種人為他擦皮鞋。從這一則小故事，我們可以看到當時，在港澳社會裡白種人和我們黃種人之間的地位懸殊的境況是不言而喻的。我本人也曾在倫敦唐人街常住的中國老華僑口中獲知，他們當年在倫敦受歧視和壓迫的苦況。當然隨著我們國家國力不斷增強，我們中國華僑在外國受歧視、受欺侮的情況也已得到了大大的改善。但是其他來自南亞和非洲貧窮國家的人，還是在歐洲國家中受到歧視和排擠。相信在歐洲經濟持續不振的情況下，這種狀態是只會日益惡化的。

寫到這裡，我又想起了孔慶東辱罵香港人時的醜陋模樣。當然孔慶東的言論是他個人的，它不代表中國大陸同胞對香港人的看法。姑不論香港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也不能稱自己的同胞──香港人是“狗”，因為這不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應有的言論。但是儘管我對他的言論不能苟同，我還是覺得他說“有些香港人直到今天仍然不願承認自己是中國人，或者還是覺得自己相對大陸同胞有優越感”，可以說並不是完全沒有根據的。回憶我在1965年由大陸來港定居時，就對香港人的高傲自大和自覺優越的意識形態感到非常的反感。另外，令我留下特別深刻印象的是，多年前由香港電視臺拍攝的一部電視劇中，塑造的一個由大陸來香港和家人團聚的青年“阿燦”在香港社會上受到歧視的種種遭遇。也因為這部電視劇當時風靡港澳，也因此在香港和澳門社會上普遍用“阿燦”這個名字來統稱來自大陸的同胞。後期更有稱來自大陸的同胞為“表叔”的。當然每當提到“阿燦”或“表叔”時，港澳人總會在其中帶有著歧視和諷刺的味道。這些都令我這個雖然在當時早已融入香港和澳門社會的“阿燦”心中感到不安和不滿。我還記得在那種場合，我也往往會為自己是香港人和澳門人中的一份子而感到羞愧。當然澳門在這方面和香港是有比較大的區別。因為澳門即使在澳葡統治期間，愛國愛澳的力量也已比較壯大，澳門人也一直以身為中國人而自豪，所以對大陸同胞心存歧視的也僅屬絕少數。當然香港回歸祖國後，其實香港社會已出現了不少的變化，香港人的心也慢慢地向祖國靠近了，和祖國的感情也不斷地在加深。但是香港的確有一部分人的心裡，存在著相對中國大陸、台灣、澳門的中國人優越感的心態。而這種心態還會常常在不知不覺中顯現出來。最近針對來自大陸遊客增多而出現的“蝗蟲論”就是反映這種心態非常典型的例子。在這一點上，我覺得我們香港人必須認識這種仇視同胞的言論是絕對錯誤的，並且必須徹底把想法糾正和改變這種錯誤的心態和言論。其實我認為，來自任何不同地區的人，都會自然地因為文化和生活習慣的差異，而有些不同的思維方式和行為舉止。我們不能也不該用自己的思維方式和行為舉止去判斷他人的對與錯。因為誰也不能說自己的一切一定是比別人的高明和正確的。對香港人和澳門人來說，我認為必須要明白沒有強大的祖國作後盾，沒有祖國人民的支持，香港和澳門的繁榮會是空話，香港和澳門的優勢也會盡失。另外，我認為香港的中國人應該對祖國心存感恩，並要為自己是中華民族的一分子而感到自豪和幸運。更重要的是要想法盡早融入祖國的大環境下。但是另一方面，中國大陸在改革開放中取得了人類歷史上空前絕後的經濟成果，是有目共睹，並且是值得我們每個中國人驕傲的。但是在取得巨大經濟成效和人民生活普遍提高的情況下，中國大陸的人文素質方面或道德文明方面，卻有每況愈下的趨勢也是不爭的事實。另外，中國大陸的同胞也必須承認，香港在祖國改革開放和經濟飛躍發展的進程中，為祖國立下了不可抹殺的功勞。因此中國大陸的同胞亦要摒棄仇視香港同胞的心態。讓我們攜手並肩共同為祖國更繁榮富強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