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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淡以處世
童心和人性
曹其真
前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及
全國政協常委
2016年5月24日

(原文發表於201227)

 

年廿九的中午和親戚們一起午餐,席間有一個僅只16個月大的親戚的外孫女。這個BB女皮膚雪白,她五官端正,並長著一雙精靈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笑口常開,在飯桌上從來都不吵不鬧,所以她是人見人愛的一個小孩。她剛學會走路,但還走得不穩。她也還不會講話,但她好像對我們大人說的話都能聽懂。聽到音樂聲時,她還會扭著屁股,擰著頭,隨著音樂跳舞,樣子特別活潑可愛。而每當她做了她不該做的事時,她首先會嬉皮笑臉地看著向她說“NoNo”的大人,如果她發現你的臉上也有笑容時,那麼她會繼續她在做的事,當然如果她看到你說“NoNo時是認真的話,那麼她會立刻停止嬉皮笑臉的表情,並停止她正在做的事。

 

我一向特別喜歡孩子,因為童真能令人忘懷煩惱和憂傷。所以我每次見到這個可愛的BB時,都非常愛和她玩。她特別怕我用雙手撓她癢癢,而且只要我把我舞動的手指不斷靠近她時,她就會非常緊張、而且很多時我的手指還沒有碰到她的身子時就笑起來了。她的那種天真爛漫和調皮的模樣常常引發周圍大人的陣陣歡樂的笑聲。那天中午我們吃飯的時間較長,從BB的眼神,我們都能感到她很睏、想睡覺,但是她看到周圍有很多人、並很熱鬧,所以雖然已經很難抗拒瞌睡蟲的騷擾,但是她就是硬撐著而不捨得睡。午飯結束後,我們移步到隔壁的咖啡廳飲咖啡。當我進入咖啡廳時,廳裡沒有什麼人。BB女站在大廳中間。她一見到我就向我笑,並模仿我平時的手勢,她的小手在空中舞動,示意我去撓她癢癢。我當時真的為她的天真無邪的神情而震動。其實,我大概至少已有半月以上沒有撓她癢癢、逗她玩了,我想不到她還記得如此的清楚,那時我問自己,在她的小腦袋裡究竟想的是什麼?我們坐下後,BB的小姨叫了一杯冰凍檸檬茶。BB女一見到檸檬茶就將騷擾著她的瞌睡蟲擱到了一邊。她圍著桌子不停地轉,檸檬茶轉到誰的手上,她就跑到誰的面前。為了能喝上一口杯中的茶,她肯為你做平時懶得做的動作,諸如:up and down、飛吻、跳舞等等。她的那些動作逗得我們大家不斷的哈哈大笑。在那一刻,我心中想的是那麼小的嬰兒,在沒有任何人的教唆下,就知道為達到她心中的目的,她必須迎合他人的口味和討周圍人的歡心。相信人的這種本能,就是與生俱來的人性。那天,她還模仿她外婆將手撓在背後,踏著蹣跚的脚步、和掛著調皮的笑容,跟在她外婆後面,這個樣子逗得大人陣陣大笑。這也令我再次感到,在小孩面前我們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話;該做什麼動作、不該做什麼動作,都應該謹慎、小心。因為我們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個動作,他們都看在眼裡、聽在耳朵裡、也深深地印在他們的腦海裡。在未能識別對與錯的時候,他們都會照辦煮碗。相信這就是童心吧!

 

那天晚上在兄長家裡和家人一起吃團年飯, 席中見到住在紐約的弟弟其鋒的小孫女Melody 。她是一個長著一對特大眼睛的混血兒,樣子生得非常漂亮、可愛。她比我一年多前見到她時長高、長大了很多。她今年5歲,她講得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國語。她平時很會說話,但是她因為前一晚上才從紐約飛過來,所以受時差的影響,吃晚飯時還是倦容滿面。並且在幾乎整餐晚飯中,她一直依偎在她父親的懷中,基本上沒有吃東西,也沒興趣言笑。在晚飯快結束時,我拿出紅包,開始發給小輩們。她從未見過紅包,所以並不知道紅包裡面裝的是什麼,所以當我拿給她時,她根本無意答理我,也沒有伸手接下紅包的意思。但是當我告訴她這裡面裝的是錢時,她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接過紅包。而當她抽出紅包中的紙幣時,她的臉上在那晚第一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接著下來家中的大人都開始向小孩們分發紅包。當Melody手中抓著很多紅包時,我的小妹妹其敏問她,拿了那麼多錢是否買糖、買冰淇淋,她對此一一搖頭否認。最後她說她想買一架很大很大的飛機。聽了她的話,我的心中很是奇怪,那麼小的、只有5歲的小孩,在整個晚上受時差影響提不起精神,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但當聽到紅包中裝着的是錢時,不但伸手接過,更在那一晚首次展示了她笑容,她更雄心勃勃地說要買一架飛機。其實我相信她自己還沒有真正購過物,當然她對買一架飛機究竟要花多少錢也沒有任何概念,但是她的笑容告訴我們,她的心中認定錢是好東西。她說要買一架飛機,真正顯示了她不知天高地厚的童心。而喜歡錢應該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也就是人性。

 

那天晚上,兄長其鏞的12歲的大孫女也在席間。她比幾個月前我見到她時長高、長大了不少,在席間她不斷給我的感覺是,孩子已經長大了,她已經不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孩,而是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了。她斯文、大方地和大人交談。我看著她,心中感慨無比。曾幾何時,她還坐在我的雙膝上,雙手緊握筷子不斷敲打放在她面前的碗碟取樂……當我們說起當今世界上的時裝設計大師時,她突然說,我最喜歡的是“法國的香奈兒(Coco Chanel)”。她的話震驚了我,回想自己在她的年齡時,連報紙都不大看,不要說是其它的雜誌。另外,她一開口就說到了,在世界歷史上可能是最有影響力的設計大師。在那一刻,我再次感到我們絕對不能忽視兒童的思想和愛好。也不能用我們自己的想法,想當然地把它們強加於兒童身上。因為他們腦中想的和知道的東西,是我們成人猜測不到的,也是遠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多。當然,愛美是人類的本能。所以只要是好的東西,不但成人們會欣賞,即使是小童也會喜歡。我相信這應該也是人與生俱來的人性。

 

寫到這裡我不期然地想到了我的小姨孫SusanSusan剛滿7歲,她和她的哥哥幾乎在每週末都來我家和我共晉午餐或晚餐。不久前,她又來了,她來時適逢我在電腦上寫文章。她問我在寫什麼?我順手將我在北京網上的博客打開,當時網上正展示了我的文章“惜言慎語”,當然她是不可能看懂我的文章的。但她還是聚精會神地看了好一會,然後她用她的手指,指著網頁右下角的一個小小的“頂”字。她問我這是什麼意思,我告訴她,如果讀者上網讀了我的文章覺得很喜歡的話,可在“頂”字上按一下,將它頂起來吸引其他人來讀這篇文章。按了這個“頂”字的意思,就是要將文章推薦給其他讀者。Susan聽我的解釋後,點頭示意她聽明白了。我說完話後,去了洗手間洗手,但當我回到電腦前時看到在電腦頁面的“頂”字上有一個“1字。我想有人將文章頂了起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想看看是誰頂的。但我查看之下,“曹其真”三個字驟然出現在頁面上。我問Susan這是否是由她按的,她點頭稱是。我告訴她這是我的電腦,這個頂字是被其他人按的,我是不該在自己的電腦上,將自己的文章頂起來推薦給別人看的。Susan聽我這話後,滿臉疑慮,她反問我,為什麼我自己是不能按的?我告訴她,我按了這個字,就是告訴人家我的文章很好,而我是不應該這樣稱讚自己的。這次她顯得很驚奇,並問我:“你覺得你寫得不好嗎?”。我說我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寫的文章不好,不過我應該謙虛一些,不能自己稱讚自己啊!聽完這話,她的臉上更加露出不解的表情。她停了一下,然後說:“你不是說人不可以說假話,如果你真的覺得你的文章很好,那又為什麼不能稱讚自己的文章好呢?”。她這一問,登時令我目瞪口呆、啞口無言。在一時三刻下,我無法找到正確的答案。因為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向一個剛滿7歲的小孩解釋。我告訴她謙虛並不等於講假話,也不是不誠實,但是……最後Susan對我的答案似懂非懂地表示贊同,不過從她的表情我看得出,她的心中對我為什麼不能稱讚自己還是存在很多疑問。等她吃完飯回家後,我心中不斷地想著這件事,但我一直找不到向一個幼年的小孩解釋這個問題的正確答案。在那一刻我想起了,在我幼年時追著大人問“為什麼”的時候,往往會令大人感到不耐煩。也是在那一刻,我似乎又聽到他們說“沒有那麼多為什麼,我說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時的模樣。

 

這幾天我對上述的那些小孩,對不同事物的各種心理反應想得很多。我覺得我們成年人往往忽視小孩心理上的需求,我們很多時會認為小孩最容易騙和哄。但事實告訴我們,小孩心裡面想的東西遠比我們想像的和主觀上認為的複雜。而且每個小孩都有與生俱來的本能和天性。這些本能和天性有的是好的,但有些是不太好的,也是本能和天性令他們產生對一些事物不同的愛好和喜惡。所以我們必須認真注意和正視每個小孩的本能和天性。通過對他們的教育,誘導他們將腦中好的東西發揚光大、也必須讓他們認識到什麼是不好的東西,並將它們壓制下去、甚至從他們的腦海中趕出去。不然的話我們非但不能將他們引導到正道上,而且還會對他們的成長起不良的壞作用。另外,更重要的是我們成人必須要繼續不斷地努力學習新的知識,以便掌握足夠的能力,應付孩子們的提問。不然的話,不但我們在孩子的心目中會形象大損,而且也會令孩子們在是非面前感到迷茫。

 

教育下一代是我們每個成人的責任。明天的社會好不好和我們對下一代教育得是好、是壞是分不開的,所以讓我們大家把教育下一代作為己任。因為這也是我們每個人對社會盡責任和作貢獻的最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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