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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淡以處世
誓言
曹其真
前澳門特別行政區立法會主席及
全國政協常委
2017年2月15日

(原文發表於201065)

 

離開澳門外出公幹快兩個星期了,星期一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發現它有些問題,因為本來在電腦上已經預先設定了我的博客網址,我只要點擊一下就能看到自己的博文。但那天在電腦中的預先設定却都不見了。本來想輸入網址找尋網頁,但忽然想起上星期我的同事告訴我,現在只要輸入我的名字就能進入我的博客。因此就試了一下輸入了我的名字。果然在電腦上出現了很多個網址,我隨便點擊了其中有一個網址“留言薄(曹其真記事薄)”,令我驚奇的是這個留言薄中的留言,都不是我平時博文後的留言,其中有好幾條留言竟然是我自己的回應,但我却完全記不起來這是怎麼回事,看來電腦中有很多東西是我沒有捉摸透的。我還必須更進一步學習電腦知識和操作。在眾多留言中其中有一條是我博客上的一位常客“一嚿雲”網友於2010314日留下的。他是這樣寫的:

 

“您近期的博文有點悶,予人自我吹噓的感覺!不過仍有不少人回應了一些我個人感到很肉麻的字句!哈哈,也許這就是澳門的生活寫照!”。

 

我看完這段留言後,趕緊把我在3月初放上網的博文查看一次,那一段時期我的文章只是寫出了我曾經經歷的事,特別是把我在過去在公司管理的實踐中, 如何對公司的改革、技術的革新、和如何提高生產效率和產品質量的過程用隨筆形式記錄了下來。文章裡面所寫的並沒有一點一滴是虛構的。對於我這些真實的人生經歷,只有曾經和我共同度過那些日子,和我一起經歷這些事情的老同事,可以鑑定其中的真假,並站出來指責我自我吹噓外,別人是無法知道其中究竟是否有吹噓之嫌的。當然我覺得任何人對我的文章可以不予認同,甚至對我的人格可以否定,但是因為我的文章並不是為了賣錢,我也不會勉強別人看,而我唯一的目的是將這些事寫出來和願意看我文章的朋友分享我的感受。也因此不願和我分享我內心感受和人生經驗的人, 對我作怎麼樣的批評對我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令我難以接受的是有人利用我的網站對其他留言者出言不遜,妄加指責和奚落。所以在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動氣,並即刻拿起小蒙恬的筆, 構思寫一篇駁斥那段留言的文章。但是當我剛落筆寫下網友的名字的那一刻,我就遲疑了、我停下了筆。我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我發下的誓言。我定了定神, 放下手中筆,我寫不下去也覺得沒有必要寫下去。我在自己的座位上閉目養神靜靜地坐了好一會。而當我閉上眼睛時在我腦中出現的是上一個星期六下午我和友人一次麻將聚會桌子上的情景。

 

我有一群每個星期六一起打一場麻將吃一次飯的朋友。星期六下午只要有空我都會報名參加。由於上兩個星期我不在香港所以沒有參加。上星期五從杭州回來心中很盼望着打一塲麻將,見見朋友輕輕鬆鬆地過一個週末。但星期六上午收到一個朋友來電告知另一位朋友得了肝癌,雖然現在那位得了病的朋友只是感到非常疲倦外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症狀,醫生囑她爭取時間即刻進行化療,否則會很麻煩。但是那位朋友說什麼也不願意接受化療,並且告知家人她已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決定聽天由命,由上帝決定她的命運(她是一位基督教徒)。在這種情況下,她的醫生只能告訴她,她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但吩咐她不管做什麼都不要令自己太勞累。也因此那位朋友決定不會在星期六晚上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即使她出現在麻將會,也只會短暫地玩两個小時。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我根本無法接受和相信。她和我是同齡人,今天醫學發達,現今人的壽命都比較長,因此即使到了我們的年齡自己還不會覺得自己已老,也因此不會感到自己和死亡已經很接近。再說僅只两個星期前的星期六,她還是好好的,我們還是在同枱打牌同枱晚餐,整個下午都是在嘻嘻哈哈和非常輕鬆愉快的情況下度過的。

 

那天下午我懷着十分沉重的心情到了麻將會。我見到了那位生病的朋友,但她那天說話不多,她面帶倦容且面色有些蒼白。精神狀態雖然比較差,但表面上別人不會發覺她是一個病人。那天下午她只玩了三小時就離去了,沒有和我們一起聚餐。由於那天参加麻將會的朋友較多,我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和別人說她的情況,因此我也不方便探問她的病情。第二天星期日中午我和家人、朋友一起午餐時有朋友提議,為免我們那位生病的朋友獨自在家胡思亂想,因此建議陪她打三個小時麻將為她解解悶。第一我下午我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要辦,而且我要到傍晚才去看望父親並和他一起吃晚飯,所以欣然接受提議去陪那位生病的朋友打牌。那天下午在牌桌上我的那位朋友告訴我她病了。她說她的病令她想起我們另一個也是得了肝癌,並已離開人世两年的朋友在化療過程中痛苦情形,她不願重覆那位朋友的痛苦,也因此她下定決心不接受醫生建議的治療。她說她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一切都無所謂了。她唯一捨不得的是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兄弟姐妹和我們這些朋友。我和在牌桌上的另外兩個朋友聽了她的這番話一時之間都啞口無言,面面相覷,並無以作答。在那一刻我感到心中就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了。我看着她唯一能說的是“你千萬別放棄……”。那天在牌桌上慣常的嘻笑聲和歡樂聲全部都消失了,大家的心情也特別的……

 

那天晚上我去父親家和父親一起吃飯,雖然我能感覺到有我陪伴在側父親特別高興,但我發覺自從他在最近一次離開醫院後(他十天前因發燒而住院四天),他的視力比以前更差了。他幾乎看不到桌子上任何的東西。這也令我突然想起為什麼他近日和我在外面吃飯時吃得特別少的原因。在那一刻我明白他是不想在大庭廣眾,被人看到他在吃飯時需要由別人餵食的情景。我的父親一輩子好強,又特別的聰明。現在父親雖然視力和聽力差,但是腦子還是特別的清醒,心思也如明鏡似的明白。我設身處地的從父親的角度想想,我感到心中一陣陣的疼楚和酸楚,我完完全全地能體會到他所經受到的痛苦。

 

那天我懷着十分沉重和惡劣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家。我獨自在黑暗的客廳沙發上坐了很久很久。那時夜已很靜但我的心並不靜。我想到生活質素逐步下降的父親,我感到他的痛苦和無奈。我也想到我患了病的朋友,我感到她的恐懼和無助。我更想起了我的一些已經離我而去的親人、朋友、同事和同學們。我再一次感到生命的無常和脆弱。雖然我今天的身體還很健康,基本上沒有什麼毛病,但看到身邊周圍的親人朋友,年長的逐漸失去生活的質量,也從而慢慢地喪失生活上自理能力的可悲;年齡尚不算太大的,不知會在哪一天突然發現自己已被病魔纏身,甚至可能不久於人世的可怕。我以前常常和朋友們說笑:“我不怕死,因為有生的一天就注定有死的一天。”但是當我在那一刻想到,不知哪一天我會拋棄我深深愛著的親人和朋友獨自離去時,心中不自禁地泛起一陣傷感、不捨,留戀甚至恐懼。不過不管我是什麼感覺,現實告訴我那一天一定會到來,所以我必須將我餘下的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甚至每一分一秒都好好地度過。我必須沒有遺憾地走完我的人生道路。讓我的人生是一個真正充實和富有意義的人生。也因此我叮囑自己要加更珍惜我的生命,更熱愛我身邊的人, 也讓自己的剩餘年月過得更快樂更自在。也為此我向自己發了一個誓那就是:

 

《盡量心平氣和地對待周圍發生的一切事情、盡量做到善待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令自己和周圍的人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並盡量在日常生活中做到不急躁、不計較、不生氣、不發火。讓我生命中剩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既輕鬆又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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