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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發表於2025年11月5日)
一个人如果找到适合他的位置,他便会活得游刃有余。如果在不合适的位置,必有灾殃。但很多人,没有办法找到那个适合他的位置,一生兜兜转转,不知何去何从。 我很喜欢《滕王阁序》,我曾在很多个早晨,都要将它拿出来大声朗读。于过去的我而言,那是一种乐趣。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仅有十四个字,却蕴藏了天地浩渺,色彩交融,历经千年依然能让我们看到霞光流动,孤鹜掠影。人与自然,心与万象,同频共振。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这世上的事情,只有经历了才会明白,曾经我们想走出去,后来是回不去。人生这条路要翻越一座座山,爬出一道道坑,只是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这不只是王勃留下的叹息,是从古至今的遗憾。 王勃,初唐四杰之一,文学天才。27岁死了,天妒英才。 他的另一名篇,离别诗中的翘楚: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王勃的文学才华,无需证明。作品的存在,即是最伟大的答案。 如果一个人是天才,那他已经超过这世界上99%的人了。可为什么天才的他,却惋惜哀叹:“时运不齐,命途多舛?”难道怀才不遇是天才们的宿命,李广难封是每一个文人难以挣脱的枷锁? 王勃出生也不差,父辈祖辈都是当官的。从小就表现非常出色,声名在外,十七岁被沛王看上征为侍读。皇子的侍读,要是没有后来那些事儿,可以说是前程大好。我们的印象中,这些个天才少年们,尤其是年少成名的,往往都是年轻气盛,桀骜不驯。但王勃,他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积极想要往上爬的人。 处在皇子身边这个位置,风险与机遇并存。唐高宗有八个儿子,要不是武则天,说不定就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大戏。这个位置,最重要的可能不是文学才华,而是政治智慧。但是王勃,他缺乏政治智慧。英王和沛王斗鸡,王勃写了一篇《檄英王鸡文》,讨伐英王的斗鸡,以此为沛王助兴。 如果这是电视剧的话,作为观众不会喜欢王勃这个行为。但放在现实当中,讨好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者说顶头上司授意了,这活儿不干也得干。喜欢是一回事儿,利益是另一回事儿。那个时候王勃还很年轻,也就十七八岁,涉世未深,也许心思单纯。 但这事儿传到了唐高宗的耳朵里,惹得圣颜不悦,怒而叹道:“歪才,歪才!二王斗鸡,王勃身为博士,不进行劝诫,反倒作檄文,有意虚构,夸大事态,此人应立即逐出王府。” 在唐高宗眼里,王勃这番檄文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党争在朝中向来忌讳至极。可高宗也不是没有看透:王勃毕竟不过一介文人,笔下有讨好主子的意味也并不稀奇。但此文一出,无论王勃本意是逢迎还是炫才,都无异于将皇家矛盾公开化、文本化。高宗或许洞悉其并无离间之实,但正好借此良机“杀鸡儆猴”——严惩一位无足轻重的文人,既敲打了争强好胜的皇子,也向所有臣工昭示了触碰党争红线的代价。 位置不对,干不长久。 后来王勃又参加了铨选考课,“三府”交相征聘,他自己请为虢州参军。又出事儿了,有个叫曹达的官奴犯了事儿来投奔他,王勃念在往日交情将其藏起来了,后来发现包不住了,他又把曹达杀了。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他这一连串的操作,彻底暴露了这位天才在现实政治中的致命弱点:他既有文人式的、不计后果的“义气”,又缺乏真正的担当与魄力,在危机面前陷入了极端利己的恐慌。这是一种根植于性格的、致命的鲁莽。 当然,历史往往不只有一种解释。结果却只有一个,杀人偿命。 在古代被判了死刑,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比如王勃就正好遇到了大赦,直接释放,这才有了后来的《滕王阁序》。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他这个经历丰富。短短的十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死里逃生,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说:“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王勃生命的结局,竟与他的才华一样,充满了不期而至的戏剧性。一次南下的海途,一场意外的溺亡,便是这位天才所有的后续。二十七岁的人生戛然而止,其悲剧性正在于未竟与圆满的悖论:他以短暂的生命,成就了绵长的文名。这究竟是命运的残酷,还是一种另类的成全? 曾经王勃写离别,他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后来的王勃写离别,他说:“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 少年的他写理想,后来的他写命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