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5年5月9日)

二戰期間，有一位國際情報戰線的風雲人物，比李克農保密級別更高，特工身份只有周恩來知道並單線聯繫。他是閻寶航，在中共隱蔽戰線中堪稱傳奇。他的情報工作跨越國界，影響二戰的格局，斯大林親自向他致謝。今年是二戰結束80周年，他的功勳挽救了千萬無辜生命，是二戰勝利、和平恢復的隱形守護者，值得我們向他致敬。

 

蓋棺定論，閻寶航被譽為中國戰略情報專家，為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事業立下了不朽功勳。他為中共從事地下工作8年，到抗戰勝利時才結束。1949年，閻寶航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建國後任外交部辦公廳副主任、條約委員會主任委員，第四屆全國政協常委。1968年在北京昌平去世，終年73歲。他的兒子閻明復（2023年去世，享年92歲）曾任中央統戰部部長、國務院民政部副部長，名字反而較為人所熟知。

 

閻寶航生於東北遼寧。他以天賦之才考入東北最高學府奉天師範後，結識了張學良。兩人因網球結緣，更因有共同的救國理想成為莫逆之交。閻寶航1918年（23歲）創辦了奉天貧兒學校，得到程硯秋、張學良和郭松齡的支持；1921年任基督教奉天青年會青年部幹事；1925年在瀋陽組織學生2萬多人示威遊行，聲援「五卅」運動。翌年赴英國留學，1929年愛丁堡大學研究院提前畢業；返國後相繼組織「遼寧省國民外交協會」、「遼寧省國民常識促進會」、「遼寧省拒毒聯合會」等反日群眾團體，進行抗日鬥爭。張學良1931年主政東北時，閻寶航（36歲）是東北拒毒運動領袖，三次公開焚燒日本毒品，被譽為「當代林則徐」。九一八事變後，日軍懸賞5000大洋要他人頭，閻寶航喬裝牧師逃亡到北平，組織「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為抗日救亡奔走呼籲，募集錢財衣物援助東北義勇軍抗日。

 

閻寶航傑出的組織才能和交際藝術，獲張學良、宋美齡和蔣介石賞識，先後在蔣張合辦的「四維學會」和蔣宋倡導的「新生活運動」中擔任要職。蔣介石任命他為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行營參議、軍事委員會政治部設計委員。西安事變前，閻寶航向張學良力主聯共抗日。西安事變後，他游說蔣介石釋放被軟禁的張學良。

 

1937年4月，閻寶航在上海成立「東北抗日救亡總會」。同年9月，閻寶航（42歲）與周恩來（39歲）在南京徹夜長談，改變了閻寶航的人生軌跡。周恩來力排眾議，親自做他的入黨介紹人，開創了「名單外黨員」的先例。閻寶航的檔案不存在於任何黨員名冊，不被納入地下黨組織領導，只與周恩來單線聯繫，任務指令用暗語寫在《紅樓夢》批註中傳遞。周恩來對這位已42歲高齡的新黨員絕對信任，因為中共已調查清楚，知道他10年前已有意願入黨。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清共，一時腥風血雨，當年閻寶航錯過了入黨的機會。他經歷此十年之後，反而對開展情報工作大有裨益。

 

由於工作需要，在周恩來的指示下，閻寶航一直以基督教徒、民主人士和無黨派的身份，在國民黨政府內部公開從事抗日救亡及統一戰線工作。他以善交朋友、有良好的人際關係著稱，得到國民黨元老于右任、孫科、宋慶齡、何香凝、邵力子、馮玉祥的好感，又經常周旋於陳誠、宋子文、陳立夫、戴笠、徐恩曾等黨政軍情四大系統的要員之間。這種人脈關係極其罕有。他獲取了從國民黨軍事情報部門的國際戰略情報後，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機敏，為中共從事隱蔽戰線上的情報傳送工作，並先後通過中共中央提供給蘇聯。閻寶航也因此成為中共情報戰線最出色的國際戰略情報專家。

 

閻寶航是看不見的特殊戰線上的英雄。周恩來把收集國際軍事情報的任務交給了他，必要時由當年蘇聯駐華大使館（在重慶）武官羅申直接傳達及承接。他利用曾擔任過「新生活運動促進會」書記、「委員長（即蔣介石）行營」少將參議、「軍委會政治部戰地政治設計委員會」委員、「中央賑濟委員會」顧問等合法身份，活躍於國民黨要人之間，廣泛結交中統、軍統、黃埔系、政學系的頭面人物。憑着卓越的情報悟性，獲取了反法西斯戰爭中的三份舉世公認最有價值的情報：（1）納粹德國決定於1941年6月22日開始進攻蘇聯的情報；（2）1941年11月下旬獲取日軍即將偷襲珍珠港的情報；（3）1944年夏季獲取了日本關東軍在東北的全部材料，包括陸海空軍的部署、設防計劃、要塞地址、兵種、武器、翻譯人數、將領姓名等。這些情報對蘇聯提前準備抵抗德國侵略的衛國戰爭、對蘇聯決策從遠東抽調兵力到西線抵抗德軍，以及對蘇聯出兵中國東北打擊日本的戰爭，都有極大幫助。他被譽為中國的「佐爾格」（蘇聯總參情報部特工）。

 

德軍突襲蘇聯和日軍突襲美國的情報，閻寶航如何取得？過程曲折離奇，筆者難以詳述。他取得日軍在東三省戰略要地如何部署的情報，為盟軍最終消滅日寇作出了重要貢獻。閻寶航來自東北。抗戰勝利後國共兩軍搶佔東北，誰勝誰負十分關鍵，筆者認為是國運轉折的開端。

 

1944年夏，閻寶航在重慶從國民黨軍委第三廳副廳長鈕先銘口中得知，第三廳存有日本關東軍在中國東北各地布防的絕密情報。這份敵情資料標明了日本關東軍的詳細部署，包括陸軍、空軍的兵力配置、築壘地域分布、布防計劃，兵種兵器、部隊番號、實力和指揮官的情況，是無一不備的詳盡書面材料。

 

閻寶航借閱後速報中共駐重慶南方局，由中共特工組織臥底人員全部拍照後報送當時身在延安的周恩來。中央閱後感到這份軍事情報十分重要，綜合其他方面的相關材料初步核證後，迅速向蘇聯通報。蘇軍統帥部因此對東北日軍的部署瞭如指掌。

 

蘇軍在攻克柏林、歐戰基本結束後，急速在遠東集結150萬軍隊，5500輛坦克及自行火炮，5300架戰機，600多艘艦艇，在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的指揮下，1945年8月9日凌晨向遠東日軍（日本在我東北的關東軍）發起全線進攻。蘇軍根據地形和關東軍布防情況，從西、北、東三方對日軍實行向心突擊。中共送來的情報，使蘇軍了解到中蒙邊境東端除滿洲里和阿爾山外，日軍沿邊境線其他地段沒有設防，只是企圖以戈壁沙漠和大小興安嶺來做天然屏障。蘇軍將計就計，以外貝加爾為主要突擊方向，集結以坦克部隊為主的重兵從中蒙邊境進攻，向東對日軍進行戰略突擊；中路以有坦克編隊的第6集團軍，800輛T-34坦克迅速通過戈壁沙漠、沼澤地帶和興安嶺山地，直接進攻長春、瀋陽，再南下旅順大連，分割關東軍主力後進行圍剿。

 

蘇聯紅軍在中國東北予日本關東軍毀滅性打擊。日軍被擊斃84000多人，被俘57萬多人，蘇聯紅軍犧牲1萬多人。日本投降後，中共領導下的軍隊快速趕到東三省接受日軍繳械投降，淪陷14年之久的東北人民終於迎來了解放。

 

閻寶航的名字，在中共情報史上閃閃生光，在二戰軍事史上不會泯滅。1995年，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簽署命令，授予閻寶航「衛國戰爭勝利五十周年」紀念獎章，彰顯這位軍事戰線上的幕後英雄。他為全世界的反法西斯戰爭作出了特殊的重大貢獻，客觀上挽救了成千上萬的無辜生命。

 

閻寶航日記有以下的自述：「吾之最大悲痛，莫過於民族同胞慘重犧牲；吾之最大歡悅，莫過於同胞骨肉徹底解放。」抗戰期間，他從北平遷往上海然後南京，後遷武漢再遷重慶；他的家經常是東北流亡學生、難民、民主人士和革命者的臨時棲身避難處，同時成為中共秘密情報據點和統戰工作的重要基地。閻寶航的住址是重慶村17號，號稱「閻家老店」，現在是紅色旅遊打卡景點之一。陶行知、沈鈞儒、高崇民、范長江等都曾在這裏落腳。周恩來常輕車簡從，來到閻家二樓客廳或頂樓平台舉行會議；董必武、葉劍英也都曾在這裏暫住和工作。周恩來機要秘書王梓木作為聯絡員經常深夜來訪。

 

抗戰期間，閻寶航一直被社會各界認為是無黨派愛國人士。1962年初，閻寶航第一次受命披露了自己在隱蔽戰線上不平凡的經歷，周恩來總理親筆為閻寶航對中國革命和世界革命作出的貢獻寫下充分而詳盡的文字檔案記錄，予以肯定。他是中國的特工英雄。

 

30年前的1995年5月9日，俄羅斯舉行盛大儀式紀念衛國戰爭勝利50周年。應邀赴俄的中國代表團帶去了一份特殊禮物：閻寶航當年向蘇聯提供日本關東軍布防絕密情報的複製件。

 

發現這份材料可以說是事出偶然。1995年初，閻明復去俄羅斯檔案館查閱有關資料時，翻閱偽「滿洲國」的材料，看到了有關日軍在東北布防的軍事情報。他記起父親晚年曾經提到過這件事情，便立即填寫清單調閱。他感到這可能就是當年父親提供的情報。檔案是照相文件版本，在硬紙殼封面上寫的就是關於日本關東軍在東北部署的情報。他認真地做了記錄帶回國內，經過審核後確認正是中共中央當年向蘇聯提供的日本關東軍在東北布防的情報。俄羅斯方面接到中國代表團送來的絕密情報文件後，調閱自存的相應檔案，證實了情報的提供者正是閻寶航。據此，俄羅斯總統葉利欽簽署命令，決定為閻寶航授勳。1995年11月1日，俄羅斯駐華大使在北京隆重舉行授勳儀式。閻明復代表他父親閻寶航出席領受。

 

時光荏苒，30年後的今天，俄羅斯舉行盛大儀式紀念衛國戰爭勝利80周年，普京親自主持。（中蘇）中俄關係源遠流長。筆者謹以此文，緬懷在歷史上立下殊勳的閻寶航為國為民的肝膽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