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活節假期朋友埃維去他地中海的莊園途經普羅旺斯的家，順道來小住兩天。

“電話裡說你去年釀的紅酒剛入瓶，我帶來一瓶陳年珍藏比較一下。”朋友知道除了特別場合外，我平常多喝新酒。

“伯樂和千里馬相得益彰，我雖然是附庸風雅之徒，所謂做慣乞丐穿不了皇帝的袍。那你帶來什麼好酒呀？”

“你也別表面在貶低自己，底子裡嘲諷繪世圖。對於陳年好酒，我知道你對波爾多(Bordeaux)左岸的波雅克（Pauillac)村濃郁的紅酒情有獨鍾，所以…”

似乎釀製紅酒的葡萄，和山谷和河流有不解的緣份。多爾當河（Dordogne)和嘉龍河（Garonne）交匯後叫紀龍江（Gironde),以紅酒聞名遐邇的波爾多城市中心就在兩條河流交匯處鄰近嘉龍河的左岸。波爾多紅酒的五大一級酒莊，都位於左岸，而其中三個一級酒莊就在紀龍江左岸的波雅克村。一提到波爾多左岸的紅酒，便是指紀龍江的左岸, 波爾多的下游，一個叫梅多克（Médoc)地區的紅酒。這地區夾在大西洋和紀龍江之間，猶如在水中，在羅馬帝國時稱為medio acquae,也就是水中間的意思，名稱演變成現在的梅多克。波雅克村得益於紀龍河港灣所堆積的一層厚厚的砂礫和三角洲的粘土，使得雨水大的時侯水份流失很快，而土地深處卻整年水份充足，正是種葡萄的理想的土壤。尤其是在波雅克法定產區（AOC, 法語：Appellation d'Origine Contrôlée) 的一千二百公頃葡萄園， 不少名列在一八五五年鑑定的五級酒莊内。

“帶來什麼好酒呀？別故作神秘罷。” 對於這位依然在巴黎上班的基金總經理，喝好酒是理所當然的事。我曾經聽他侃說，酒喝得不稱心倒不如不吃飯，符其實的樂天派。

“是瓶二零零一年的木桐（Château Mouton Rothschild) ，吃午飯喝。我還帶多一瓶木桐的副牌（Second Wine), 給你留下以後喝。”  其實一聽埃維說他帶酒來，我已經猜到總得是波雅克村的波爾多紅酒罷，因為對於波爾多左岸的紅酒，他可以花一整天娓娓道來如數家珍。

“真巧呀，我中午飯恰好準備了烤羊腿。我是特別向我們村裡的肉鋪訂一條西斯特龍（Sisteron）羊前腿。” 說起吃，法國除了紅酒之外，牛肉羊肉甚至豬肉都是世間上品。近年來超市蠶食肉鋪經營，肉類價格基本保持平穏，但是品質卻一落千丈。慶幸依然能夠找到上好品質的牛肉羊肉。西斯特龍的羊是春夏經過遊牧的羔羊，味道當然不一般。如果在復活節或八月下旬家中人口眾多，我還親自跑到山區裡自己去拉小羔羊來一個烤全羊。

“哈哈，你也真神機妙算！” 既然猜到是波雅克的陳年醇釀，小羊腿不是最佳搭配嗎？

說起波爾多的木桐酒莊，不然想到這家酒莊不同凡響的歴程和出奇制勝之處，也顯示了人的因素如何能夠改變一個平平無奇的産品而化腐朽為神奇。羅柴爾德（Rothschild）這德意志猶太金融世家，它法國的家族第二分支在十九世紀中葉買下今天稱為木桐的葡萄園，到飛利浦•羅柴爾德（Philippe de Rothschild）這位花花公子因為童年為了躲避第一次世界大戰在波雅克的木桐莊園渡過。一九二六年也就是當他二十歲主理家族的木桐葡萄園後兩年，他不再好像當時的葡萄園的做法，把紅酒散裝批發賣給酒商由他們入瓶銷售，而是自己在酒莊入瓶，開啟了由酒莊自己控制品質，培養和行銷紅酒的先河。為了保證以木桐酒莊為名的紅酒品質，把次等品質的紅酒用“木桐弟弟（Mouton Cadet）”的商標銷售。羅柴爾德家族可真不光是金融鉅子，也是行銷高手。

“波雅克村可說是遍地好酒，但木桐的紅酒更屬於鶴立雞群…。”其實木桐紅酒已超越了紅酒本身。光是酒瓶上的標籤就覺得此酒與眾不同。和其他酒莊不一樣，木桐酒莊的標籤每年都不同，尤其是紅酒的標籤每年都由不同的藝術家作品做陪襯，把吃喝的藝術和視覺藝術都揉合在一起了。“在酒瓶上看到藝術家的作品，酒還沒有喝心裡已經有綿綿舒服的感受。”

差不多一年沒有見面，沒喝上幾口紅酒可不知何處尋話題呢。我把潷析了兩小時的紅酒給大家乘上杯的三份之一，拿起酒杯看紅酒的顏色，鼻子已經嗅到酒的黑莓和肉荳蔻的香味，清新而柔和。

“十多年的陳酒了，一直藏在家的地窖，該可以喝的時候了。”

果然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