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11年11月30日)

人在這個世界上的感覺有時真的很奇怪，而且可能永遠是無法解釋的。事關11月22日那天我從早晨起來，就感到頭沉沉地，身體感到說不出的不舒服，但是因為早就約了一些友人一起共晉午餐，因此按時出席了午餐。午餐後我沒有回辦公室，而是直接回家休息。回到家後昏昏沉沉地倒在沙發上就睡著了。睡夢中隱隱約約地見到澳門終審法院法官朱健先生。醒來後心中有些說不清楚的感覺，也對自己夢見朱健先生感到有些奇怪。當然我在幾個月前,曾聽朋友們說起過朱健先生在廣東出了車禍並進了醫院之事。但是由於我和朱健先生並沒有深交，所以除了偶然會向朋友打聽他受傷後的情況外，並未曾去醫院探望過他。為此，我對夢見他之事感到很意外，因此特地打了個電話給一個朋友向他詢問朱健的近況。那位朋友說朱健先生應該還在廣州醫院求醫，不過上星期當我身在北京時，他從報紙報導上知道，鑒於朱健先生經健康檢查委員會宣告為長期絕對無擔任公共職務能力，所以法官委員會作出決議讓他強制性離職退休。聽了朋友這番話後，我心中感到非常地難過，那麼年輕有為的青年被斷定失去擔任公共職務的能力，是多麼可惜可悲之事，但我除了嘆息外也沒有再多去想這件事。

我隨手拿起沙發旁的遙控器打開電視機。當時電視機上的澳門電視台正在直播立法會有關行政、法務範疇的施政辯論，從電視上看到辯論現塲的塲面十分沉悶，其中討論的問題幾乎都是多年以來，議員們一直追問而政府永遠原地踏步的陳芝蔴爛綠豆之事。官員對議員的提問的答覆也像過往12年一樣，不斷地拋出“科學”、“宏觀”、“檢討”、“咨詢”等詞彙來搪塞。而且是一如既往地避重就輕、答非所問。隨便舉個例子：議員問公務員人數佔澳門人口比例為什麼那麼高，現在每22名市民中就有一名公務員。這一問題很明顯的指“比例”高，而非指絕對數字的增長。但是我們官員的答覆卻是：現在經濟發展了、工作多了，如現金分享、公積金注資、醫療券發放……所以導致公務員數量不斷增加……這種一味帶著立法會議員遊花園的情景，令我心中泛起一陣陣厭煩的感覺，心中暗自慶幸我兩年前就已離開了立法會，也因此脫離了這個“苦海”，不必再高高地坐在主席位置上受這樣的罪了。最後我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索性關閉電視機而移步電腦前。打開電腦後，我原本想將日前下載到我文檔中的聖嚴法師的著作『真正的快樂』讀完。但是當我打開電腦那一刻朱健先生的形象又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因此我就隨手拿起電腦邊上的小蒙恬的筆一口氣寫下了下列的一段文字。

〖前段時間驚聞澳門終審法院法官朱健先生因車禍而嚴重地損傷了腦部的消息。對此我感到特別的不安。朱健先生在澳門回歸時是一位剛年滿30歲的青年，他在那一年被委任為澳門特別行政區終審法院法官。澳門終審法院法官數量總共才三名，而朱健先生是其中的一名。30歲就擔任終審法院法官，不要說在澳門是首例，就算在世界上亦屬罕見，因此當時也曾引起社會上的轟動。我和朱健先生雖然認識，但並不熟悉。我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是在90年代初。他那時是在葡萄牙攻讀法律的一名學生。當時澳門駐里斯本辦事處（Missao Macao）的主任是一位葡萄牙藉的女士，她經常向我說起朱健。而且每次見到我時，都會竭力向我推薦朱健，她對朱健是讚不絕口，總是說他勤奮好學、人品優良、是不可多得的優秀人才。也因為她這個原因，我對朱健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在90年代中朱健回澳擔任了澳門歷史上第一位華籍法官，當時他才24、5歲。〗

由於那天身體一直覺得有些不適，所以寫了上述那段文字後，就沒有再寫下去了。第二天也就是11月23日，早晨起床後和往常一樣步出房間吃早餐，並像往常一樣準備一邊吃一邊看報紙。但是當我打開報紙，看到報紙上很大的黑色粗線條字句【前終院法官朱健辭世】時心中的震驚無法形容。我吃早餐的慾望也隨之一掃而光。我仔細看了報紙的報導才知道朱健先生其實已在11月22日的凌晨逝世。那也就是說我夢見他時，和在寫下上面這段有關他受傷的文字時，他已經與世長辭了。我當時心中泛起了一陣莫名的傷感。我仔細地看了報紙上有關朱健生平的報導。朱健出生於1969年3月，今年才42歲半。42歲半在一個人的人生中是最好的年齡。是做事最理想、精力最充沛而又積累了相當人生經驗的黃金時代。我心中暗自埋怨上天對他的不公平。我從心底裡無法接受像這樣的一位傑出的年輕人、那麼優秀的一位法律專才，在他事業如日中天、前途無限美好的時候就悄悄地離開我們而去。我對他的溘然逝世除了感到惋惜外，內心也感到非常地傷心。這是我在過去兩個月時間中第二次為社會上失去我並不熟識的人感到傷心。上一次是為蘋果前主席喬布斯，而這一次是為朱健。當然喬布斯全球著名，他的離去轟動了全世界，而朱健先生只是澳門司法界的明日之星，他在世界上的名氣當然遠遠地不及喬布斯。但對於對他寄於厚望的澳門人來說，他的離去不但是令澳門喪失了一位年輕有為的英才，也為澳門司法機構帶來巨大的損失。我為此覺得難於接受這一事實，並在心中泛起一陣一陣的痛楚。

雖然在朱健先生生前我和他沒有什麼接觸，但是在澳門回歸祖國後，在他出任終審法院法官的十ニ年中，我對他在工作上的敬業樂業、勤奮好學和他在為人上的剛正不阿，公正廉潔卻是時有所聞。我也曾看過他書寫的審案判詞。他雖然年輕，但是我覺得他的邏輯思維很清晰，他的表達能力也比較強。和他同年齡的人比較，他顯得特別的成熟和穩重。想到這裡，我又一次感到內心的沉痛。並再一次認識到他的英年早逝不但是他家人的損失，更是國家，特別是澳門和澳門人的重大的損失。我相信由於朱健先生在澳葡時期曾是澳門唯一的中國法官，在1999年澳門回歸祖國後又出任澳門終審法院法官，因此他的名字一定會留在澳門的歷史上，而且我也會永遠記得他。但是他的突然離去令我又一次感到生命的脆弱和無常。也更加令我醒悟到人的生命繫於瞬間這個道理。我對自己還很健康特別感恩，但我更加認識到我們必須要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分一秒，盡量在活著的時候對社會作多些貢獻。因為即使像朱健先生那樣能在澳門的歷史上留名，但是他的姓名也只是書本上的一個名字，我們子孫後代不會真正知道這個名字的重要性和這個人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中對社會所作的貢獻。再說以我之見，人在離開這個世界後。後人對這個人的評價是好是壞，對這個人來說，在實質上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也因此我們每個人都必須要在活著的時候，盡量為國家、社會多作貢獻，令我們活得有意義，也令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是那麼精彩和充滿快樂。在追憶朱健先生的同時，我對自己怎樣才能把剩餘的人生活得充實、愉快和更富有意義又作出了一次思考。

我想起了最近在聖嚴法師的著作【找回自己】中標題為「享受人生，珍惜人生」的那一段話。我停下手中之筆，再次查閱了存在文檔上的這篇文章。讀完它後，又一次令我對自己的一生作出了深刻的反思和檢討。對應該怎麼生活，才能算得上是“既享受了人生，又珍惜了人生”提出了一些自我要求。現在我把它引述如下和各位網友分享：

 〖許多人認為享受人生就是吃、喝、玩、樂，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所有的動物也都會吃、喝、玩、樂，那人不就跟動物一樣了嗎？那不叫做享受「人生」，而是享受「動物的生命」，糟蹋人生。人的生命過程只有短短幾十年，如果把一天二十四小時分成三等分，每天工作八小時、生活八小時、睡覺八小時，生命之中真正能運用的時間其實是不多的，甚至可以說是太少了。就算活到一百歲，也有一半以上的時間花在睡覺、吃飯上。吃、喝、玩、樂是動物的本能，雖然人也是動物，但人不僅僅是動物，還有身而為人的責任和義務，應該要好好把握和珍惜我們短暫的人生。因此，懂得把握我們所擁有的時間、環境條件，好好的運用它，發揮最高效用，那才是真正懂得享受人生的人。

但是對於一些只顧眼前利益的人，我們又會覺得：「這個人好現實喔！」對他有利益的事，才會幫忙，對他沒有利益，或跟他沒有關係，他就不參與、不幫忙，那是由於對方過於自私、短視。如果能把心量放大，觀念轉變一下，以眾人的利益為考量點，把現實轉成「實際」。珍惜現在，珍惜當下的生命，珍惜所有的時間，珍惜自己的環境，為增進社會大眾的福祉而努力，這樣的「現實」是不壞的。可惜我們很多人是在憂慮、悔恨和驕傲之中過日子；或是活在幻想和回憶之中，沉醉在過去的豐功偉業中，緬懷自己曾經如何如何，做過什麼事，在什麼地方得意過。也有的人將生命的重心完全寄託在孩子身上，期待孩子有成就，以便炫耀自己的孩子怎麼聰明、怎麼伶俐。人和人之間談論的往往也就是這些。成天和朋友東拉西扯，當面談不夠，還又繼續打電話談，一天的生活往往就這麼過去了。這究竟是享受人生，還是糟蹋人生呢？我們何不利用這個時間來與人為善、做義工、為社會服務、對人群關懷？那麼，我們不僅盡到做人的責任，也不會把時間浪費掉了。但是珍惜時間並不等於拚命工作，而是需要完成工作的時候就全力以赴，該用頭腦思考的時候就用心規畫，需要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該放鬆時就放鬆，恰到好處的安排好。

祝福大家享受您的人生。享受人生就要珍惜人生，珍惜當下，每一秒鐘都不要浪費。因為人生苦短，每一秒鐘都是可貴的。社會整體的資源是由我們每一個人的資源累積出來的，我們每個人掌握現在、珍惜現在，就可以增加很多的資源，無形中也就為社會累積了無數的資源。〗

今天中午我懷著非常沉痛的心情，到鏡湖殯儀館送別朱健先生。看到朱健先生安詳地躺在棺木中，我突然熱淚盈眶。當我向他的遺體三躹躬時，心中默默地向他說“朱健先生，你一路走好”。在那一刻我又再次告訴自己，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就一定要盡量的做到“享受人生，珍惜人生”，絕對不能虛度生命中的一分一秒鐘。

在此我也希望朱健先生的家屬節哀順變，更希望朱健先生的兩個幼年子女健康成長，並在長大後像他們的父親一樣為國家、為社會作出巨大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