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3年12月9日)

最近这两天有一则新闻很有意思，那就是曾经的中国首富王健林的儿子，有娱乐圈纪检委之称的王思聪正儿八经做起生意来了，还到某个地市访问，和当地的市领导相谈甚欢。只不过一般在中国，企业家如果见官员的话，好歹得西装革履，把自己打扮得非常成熟，可是王大公子还是依然那副休闲的形象，以至于让我们看到了不多见的企业家穿着休闲和政府官员谈判会面的照片。

但不管怎么讲，很多人都说王思聪难道准备回万达接班了吗？确实此前王思聪名下有多个产业，一开始干得还风生水起，但后来好像都销声匿迹，而且似乎还亏了一点钱，以至于王思聪本人还上过被执行名单。可是这一次说实话，即便王思聪想回万达接班，他家里还有皇位可继承吗？一段时间以来我们知道，我国的房地产绝对进入到了冰河期，暴雷的大企业是一个接着一个，恒大、融创、碧桂园，这导致普通老百姓买房子的时候判断房产企业的性质成了一门必修课。

很多人都说你如果现在买期房，你买一个民营房地产企业，开发的楼盘说实话你自己这个心都挺忐忑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企业会崩盘，你要买的房子会烂尾。很多人现在要么不买期房，如果买期房绝对得买国家队的，好歹国有企业有国家信用做担保，它不至于烂尾。本来很多人在这两年特别称赞老王的智慧，他们说王健林确实是这个血雨腥风中挺过来的人，早早的当房地产还没有遭遇到系统性风险的时候，老王就已经断尾求生了。

相信大家都知道这讲的是万达前几年甩卖资产的故事，早在几年之前，万达经营就遭遇到了困难，股债双杀，资金链有可能断裂，就像今天的恒大一样，那么怎么办？王健林还真是有勇气，敢于断尾求生，把大量万达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以及整个万达的文旅产业统统卖掉了。当时卖这些产业的时候，很多人都说老王有点挥泪的感觉，听说谈判到最后双方都摔了杯子，一方面是万达急需资金只能贱价甩卖资产，另一方面要接盘的对手不断的在砍价，让老王觉得吃了大亏。

当时接盘的人就说，万达甩卖这些五星级酒店可能账面上真不赚钱，但说实话花一两个亿在一个城市的核心地段建一个五星级六星级酒店，这个钱也是不够的，所以接盘的人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而王健林感觉到太亏了，本来万达的酒店产业万达的文旅产业有可能成为万达集团未来发展的一个新起点，可是就是因为此前摊子铺的太大资金链紧张，所以王健林不得不把这些产业卖掉以保住主业。

可是短短几年之后，人们不得不佩服老王当年的勇气甚至智慧，为什么？万达卖出去这些五星级酒店和文旅产业，在过去几年根本就赚不到钱。疫情的原因，整个旅游业停滞了三年，今天全中国的五星级酒店和旅游业恐怕还没有恢复过来元气，再加上这一轮的房地产冰河期，万达真是把这个资产卖到了山峰顶上的价格，而那些接盘的人可能先于万达倒下了。然而甩卖了这些资产的万达，日子就很好过吗？也不一定。

就在前两天万达给出了一则公告，这则公告描绘的是非常轻描淡写，好多人都觉得这就是一条非常简单的公告，实际上不然，业内人一看就明白了，这则公告的推出其实就标志着万达也暴雷了，万达也躺平了，这是一则什么样的公告？万达表示说10年之前的2014年，万达借了一笔美元债，总数不多六亿美元也就几十亿人民币，借期长达10年到明年1月份按原计划万达就得把这笔美元债还给债主。

所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任何一个企业甚至国家都是有债务的，有债务不代表你有问题，还不起债才代表你有问题，可是万达给的公告意思是说，由于经营的困难，所以到了2024年1月份万达不能如期的偿还这一笔本息贷款，那么怎么办？万达说大家别担心，当然主要是债主们别担心，万达现在经营还是挺稳定的，资金流也是正向的，所以万达请求债主给予万达长达一年的时间，在未来一年的时间里，分4次把这笔美元债还掉。

万达表示说虽然延期了，但是他们很笃定也就延这一年，一年之内钱肯定还得上，这是什么意思呢？就好比说你有个朋友跟你借了1万块钱，说好的明年今天还，可是经过了几个月之后，他突然告诉你说不好意思兄弟，明年今天我还不了这个钱了，为啥呢？我现在实在是资金链紧张，但是你别担心，你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一定能把这个债还给你，说得很好听，但实际就是告诉你对不起我现在还不上这笔钱了。

很多人都说对于大型企业来讲，债务违约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之分，为什么？越是大的企业，它的债务越多，它越了解信用的重要性。比如说对于万达来讲，哪怕资金链再紧张哪怕手中现金再少，但是你也一定要如期的偿还每一笔贷款，为什么？只要你正常偿还了，那么评级机构和其他的债主都会认为你的经营是正常的，人家就敢再把钱借给你。

反过来讲，如果你马上就要到期这笔债务你还不上了，虽然说给你一年的时间你可以慢慢还，但问题是你所有的债主立马就担心了，你连这笔债都还不了，那么你其他的债还不还得了？甚至还有没有人敢把钱再借给你？讲一个很类似的小故事，很多人读了红楼梦之后都说这个贾府的当家人也太傻了，你们明明每年都入不敷出，明明这个日子过的是江河日下，为什么还要大搞排场？为什么元春省亲还要花巨资建大观园？这是因为我们不了解豪门大户的生存逻辑，对于古代的豪门大户来讲，你越是没有钱你越要铺张浪费，越要让别人感觉到你的富贵荣华，为什么？这样潜在的对手知道你家大业大才不敢跟你动手。

反过来讲，如果一个豪门大户做事都抠抠搜搜，让外界感觉到你没有钱了，你连排场都不敢讲了，那对不起，一方面你的对手绝对敢给你使绊子下套子，而另一方面你恐怕连融资渠道都没有了，所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太难。当你知道一个人很有钱，他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你是敢于把钱借给他的，可当你知道这个人欠了别人的钱都不还，那你还敢把钱借给他吗？所以对于万达这样的大企业来讲，信用是无比重要的，债务违约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而任何一个企业一定会绞尽脑汁使尽全力不要让自己出现债务违约的。

而这一次万达既然敢债务违约，那么恐怕接下来债务违约会成为常态，换句话讲万达也躺平了，更为关键的是大家知道吗，对于整个万达集团来讲，6亿美元不算个大事，万达还有300多亿的债务。几年之前万达和多个投资者达成了对赌协议，人家入股万达几百亿人民币，但是当然当时就讲好退出条件了，万达商管准备在几年之内上市，一旦上市，那么前期投资者自然会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可以从股票市场中安全的退出。

可问题是当时就讲好了如果几年之内万达商管不能上市的话，换句话讲这些投资者投下来的钱没法变现的话，万达集团本身就要出面，回购这些股份还要加上不菲的利息。几年以来这个对赌协议就像一把利剑一直悬在万达集团的头上，而现在最终日期马上就要到了，万达很显然上市之路是充满荆棘的。尤其是今天一方面房地产进入到了冰河期，房子都不好卖了，房地产企业一个又一个倒掉，另一方面实体经济显然是大不如前了，很多商铺都空置，所以万达还具备上市的资格吗？

万达不同于其他房地产商的在于什么呢？以恒大为例的房地产商，它们是住宅开发商，它们不断地买地建房子卖给普通消费者，而万达引以为豪的则是早在很多年前万达就已经转型了，万达今天的主营业务是在全国各地建大量的第三代第四代城市综合体万达广场，万达实际上是大量持有这些物业并出租赚钱的。换句话讲，万达集团像一个巨大的房东，在全国很多城市都有很多优质的商业地产，这些商业地产租出去就能有大量的资金回报。

而且万达集团这些年来运营这些城市综合体已经有了非常多的经验积累，所以在很多地方万达甚至自己不需要出钱，就出一张牌子就可以和当地共建城市综合体。可问题在于这几年以来实体经济的凋敝，让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商场空置，你租不出去，很多商家在商场之中看到门可罗雀的人流他赚不到钱，自然就不愿意再续约，所以万达虽然握有全中国最优质的商业地产，但是它的租金收入未必会一直增长，甚至有可能回落。

在这个状态之下，说实话怎么敢让万达商管上市，这不就是拿股民的钱去回报给前期投资者吗？所以也有人说，万达这次主动躺平宣布自己债务违约，可能还有一层想法，那就是用这样一个已经债务违约的事实去劝退那些投资者。根据此前的对赌协议，今年年底了，如果万达商管不能上市，那么万达集团就有义务去回购当年这几百亿的股份连本带息，可是万达现在告诉投资者，你看到没有，明年1月份到期的，6亿美元的债务我都还不起，你让我上哪筹这几百亿去回购你们的股份？

确实万达做了承诺要回购，可问题是我没有钱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已经没有钱到连基本债务都还不了了，那么我又哪有钱来回购股份？所以业内有人传说万达已经在跟这些前期投资者商量，说能不能再给万达几年的时间到2026年之前上市行不行，你现在如果要让万达回购股份的话，万达没有钱你又能怎么办？你就是把万达集团搞破产了，你的前期投入也拿不回来，所以今天实际上万达集团遭遇的危机也是很严重的，虽然不像恒大那般彻底暴雷，但是恐怕王思聪要继承这个王位也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美好。